三

    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是你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也是给你带来创伤的一个时间节点。

    八月中旬，张文远回来不过半个月，你即将开学，他消失了，电话打不通，人联系不上，问原本的店员大哥们，都说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你只当是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担惊受怕到去了北京，把先前赚的钱取出来交了学费，又找了一堆兼职赚生活费，每天坚持不懈给张文远打电话，时间长了，你也失望了，手机不敢摔，把电话卡掰了，于是终于也换了手机号。

    把过去都斩断吧，你想。

    大学四年你都很忙，一开始是为了不要多想，学习、学生会、竞赛、兼职什么都干，每天睡眠时间都不怎么够，累得每晚回到宿舍只管倒头就睡。

    四年后你进了一家规模不错的公司，干了两年升了职后辞了职，去了吕氏一家子公司面试总经理助理。

    去面试的那天，你没想过会出现一个你找了好久的人。

    张辽前一天刚回国，第二天来找吕布的时候心血来潮逛了一圈，结果在人群中看见了你。

    上楼后他毫不客气进了吕布的办公室，和他说：“给你安排一个关系户。”

    吕布看他一眼，感觉这人被马超传染了，回他：“你给你关系户打几百万，别来霍霍我公司。”

    张辽撩他一眼，不回话，吕布看他还是不确定是不是开玩笑，问他：“你从国外给我带人才回来了？”

    张辽一点不客气，“国产的人才。”

    “哪个？”

    “你们市场部今天来面试的一个姑娘，别让她知道。”

    吕布打量他一眼，有点疑惑又觉得不重要，打个电话安排下去了。

    马超比张辽早回来半年，收到张辽回来的消息之后直接就来了，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马超招呼都来不及打就闯进吕布办公室，一胳膊搂一个就带着往外走，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别的安排。

    电梯直到一楼，你与其他面试者一齐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许久未见的人，尝试着抬了抬脚，走不动，往事已经扎了根，直到地狱十八层。

    送你们下楼的HR主动向他们三人打起招呼，你准备跳槽时查过吕氏，知道吕布是未来掌门人，也从内部听过吕布马超的关系八卦，但是那个你本该相对熟悉的人，这时却是身份最陌生的。

    “吕总，小马总好。”你也和其他面试者一样向他们问好，但是不敢看一眼张辽。

    吕布微微点头算作回应，马超没应，撇过头想走，却发现张辽拉不动，看一眼，这人正看着人群中的一个小姑娘，他人浑，当众就打了个哨，冲张辽挑挑眉，张辽回过神来，三人这才离开。

    你很久才回过神，坐上地铁的时候还懵着，甚至怀疑自己是产生了幻觉，下了地铁时想通了，自嘲着笑一声，回出租房的路上买了瓶白酒。

    本以为回家后会哭一场，最后只是喝了一整瓶，睡了一天一夜。

    很快你收到了offer，你打起精神，不去多想，后来又忍不住多想，终于想通，张文远不平凡的身份到底有多么不平凡，现在你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了，你清楚你们之间的悬殊，故而强迫自己释怀。

    入职两个月后你们部门正好准备聚餐，你被Vinda安排当组长专门带实习生，张辽去你公司找吕布时故意去你们部门晃了一圈，恰好听到了。

    在你们吃完饭，又转战酒吧的时候，很凑巧遇到了张辽吕布还有之前业务接触时见过的另外几家公司的高管，你心被刺一下，和主管一起给这群人打招呼。

    吕布知道你们来这儿聚会后，给你们付了钱，还升了包间，你们道谢，真心实意的笑脸被酒精和老板的阔绰都催出来，你扶住主管Vinda，略微定神的时候，发现张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吕布身边盯着你。

    面对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他，对视一下，就要烫到理智失效。

    还好很快就被大家簇拥着进了包房，你心里有事推不开，一杯接着一杯，部门的人都很喜欢你，你很能喝，给你一次又一次敬酒，敬了一轮后，大伙儿玩起酒桌游戏来，几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约你出去跳舞，你微醺上头，和她们一块儿去了。

    音浪大，震得你头略微疼，但你这会儿最需要这些来麻痹自己，和姑娘们一起蹦，人群尖叫的时候你也尖叫，眼泪流出来，你抹一把，想看一眼张辽所在的包房，抬头，却看见张辽站在二楼看着你的方向。

    你突然好想离开人群向他跑去，最后只好移开视线堪堪忍住这种冲动。

    时近午夜，你们包房里出来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舞池，大家都在拼命发泄，你上个厕所回来后往后退到走廊，缓解着心里的不适。

    二楼的张辽一直不回包房，吕布出来找他，看他在看你，问他怎么回事，他一句话都不说，其实是这会儿听不进去任何话，直到第三个男青年去给角落里的你碰杯，你没拒绝后，他下了楼。

    你看他直冲你来，大脑宕机，他站到你面前，弯腰凑到你耳边阴阳怪气，音乐音量大，要想让你听到，他声音发了狠：“这么能喝？”

    你也不回话，同事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一个接一个走过来，发现是张辽后都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劝。

    张辽伸手握住你的手腕，你没拒绝，也没配合着和他走，吕布跟下来看戏，主管Vinda挤到你们中间打圆场，想要把你拉开，但是张辽一直不松手，你知道你走不掉了，你脑子从十七岁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糊涂到了现在。

    你唾弃自己没底线，但是在张辽和Vinda说“认识”的时候，你还是点了头，你不知怎么平静了下来，镇定自若地和张辽一起走了。

    马超本来没等到张辽和吕布，就也出来找他们，刚下楼就看到张辽把你带着往外走，他凑到吕布身边问他：“这女孩儿是谁？”

    吕布回他：“关系户。”

    “啊？”

    “回去了。”

    吕布往回走，琢磨张辽之前和他讲的在南方遇到的一个女孩儿的故事，这才意识到你大概是他那段露水情缘，但不过看你俩现在的样子，这段情缘估计也不止算露水了。

    他又看一眼往外走的你俩，张辽原本抓住你手腕，走几步就松开了，改牵住你的手，又没走几步，你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指甲扣扣他的手背，手指试探性从他指缝里钻进去，他很快握紧，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