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某一天，鼬对他说，“如果我再也没回来的话，你就自由了。”

    见鬼的自由。

    止水在岛上早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了，也许有几年也说不定。

    熬过了最初的那段时间之后，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被锁在这里。

    因为锁是他自愿带上的。

    但是鼬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等了几天，一周，到了一个月之后，他不得不接受某种他不想承认的现实。

    仿佛某种轮回，鼬一如他当初自愿迎接死亡。

    只是这次是他被留下来了。

    那些锁链早就和他的刀一样生锈，轻而易举的便能折断，忍者能在水面上行走，他想离开并不难，困难的是他需要面对这个已然陌生的世界。

    鼬的死已经传开，他去店里吃东西的时候，就能听到忍者感慨着这祸害总算被除掉了。

    他忍不住去看，木叶的护额就那么突兀的撞进眼帘，逼着他认清鼬的结局。

    ……鼬是对的，他早已没有了栖身之处。

    他在这片土地上四处流浪，听到佐助大闹五影会议的消息，听着人们四处窃窃私语，说战争要开始了。

    他看到小国被规划成战场，居住的村民不得不看着自己的家被火付之一炬。

    他听着人们咒骂着宇智波，因为挑起战争的人正是宇智波斑。

    他觉得可笑。

    曾经觉得必须要保护的人死去了，留他面对迅速恶化的形势，也许上天让他活下来，就是为了体会到鼬当初的痛苦。

    他理解佐助的所作所为，不如说佐助做到了他做不到的。

    代理火影团藏在会议途中遇伏，被宇智波佐助杀死，多么讽刺。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止水，你可以过任何你想要的人生。”

    鼬在这么对他说的时候，他只是一脸茫然，在没有鼬的人生里，他到底为什么而活着呢？

    他曾想为了家族而战，但宇智波一族已经没有了，他也曾为了木叶而战，但木叶早就当他死了，连慰灵碑都不会有他的名字，也不会有鼬的。

    他没办法像佐助那样与世界为敌，也做不到站在佐助的对面。

    “小哥，前面已经变成战场啦，不能再往前走了。”路边的婆婆这么对他说道。

    “……我正要前往战场，”看着她止水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方向，“您不离开这里吗？”

    “我老啦，”婆婆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早就到了该死的年纪，不折腾了……”

    止水向她低头道别，脚步也比之前从容了许多。

    他是个忍者，就应该像个忍者一样死去。

    没有武器，没有护额，连忍者的制服也没有，迷惑的忍者联军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能了解到他是援军。

    止水随手拾起的苦无，在战场上翻飞着，直到他在遇到了秽土转生者之后，打开了写轮眼。

    有人惊呼着宇智波的姓氏，他恍若未闻，一只眼果然还是有些棘手，他想，连雪月花都使不出来了。

    战场的荣耀本就与他无关，他来此全然是求死心切，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就这么随便死在谁的手上，一只万花筒勉强开启的须佐，足够他解决大部分的敌人。

    而同时宇智波止水出现在战场上的消息也四处流传，宇智波与万花筒写轮眼，无论之前人们对此有着怎样的印象，现在都是力量的代名词。

    没人能抵挡住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的宇智波，没有人。

    直到他遇到了另一双万花筒，止水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中了幻术，“……小鼬……”

    但他不可能中幻术，没人比他更了解幻术，眼前的鼬是真实的，只是如那些被复活的死者一样，是秽土转生。

    鼬停下了脚步，神色一如既往，“止水。”

    他和长门在此处游荡，虽然料想过应该是要拦截难缠的敌人，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止水。

    控制他们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应敌，红色的凤仙火撞上绿色的须佐，止水笑着迎上，比起战斗更像是某种舞蹈，踏着充满仪式感的步伐，在闪躲和兵器交接时露出默契的笑容。

    别天神迅速夺取了鼬的控制权，他手里的苦无失控后落到地上，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被止水紧抱在怀中。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鼬的话语里带着些责怪，以及某种释然后的怀念。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再一次遇到你。”手下的身体毫无生者的体温，止水却像察觉不到一样，脸颊轻蹭着鼬的发丝，呼吸好像再次重新流动般的叹息。

    于是鼬放任了自己短暂的陷入拥抱里，即使他已不需要呼吸，心也无法跳动。

    鼬向他确认了战争已经开始，而佐助杀死了团藏，沉默许久之后鼬感叹着幸亏佐助活得下来，毕竟前受害者就站在他面前。

    “小鼬……”止水无奈的叹道，手指却不肯从鼬的长发上离开，“佐助也已经成长到了不需要人保护的程度了。”

    “止水。”只是念出名字，止水就明白了鼬想说出的话。

    “我知道，你有你必须要做的事。”即使不舍也必须放手，止水最后一次注视着鼬。

    生前何必执迷，死后自会重逢。

    他见到了那个吵闹着发誓要把佐助带回村的九尾人柱力，也见证了五影共同战斗的场面。

    等见到鼬他大概会喜欢听这些，止水看着身上的妖狐衣，回首看到如不知火般遍布视线所及之处的红色查克拉。

    这大概会是最后一次战争，不知为何止水如此想到。

    佐助最后选择了与忍者联军一起作战，那孩子一定是见过鼬了，止水明白佐助站在这里的原因，鼬解开了秽土的同时也会再次消失，而两次失去鼬他都没在现场。

    再等等，只要再等等就好。

    绿色的须佐能乎终于呈现出了完整的状态，屹立在战场之中，与佐助蓝色的须佐一起冲向十尾。

    有那么瞬间，止水幻想着如果他中了无限月读，那会是个怎样的世界。

    他和鼬的相遇，相互扶持着的时光，一直到如今的岁月里，每一段回忆都珍贵到不可舍弃。

    就算无限月读也无法重现出鼬在他眼中的光彩，灵魂是无法被幻术复刻的，真实的小鼬在等着他，他所需要的只是，像个忍者一样死去。

    他看到佐助终于动容，最后能够再帮一次佐助，也算是弥补了他的遗憾了吧。

    共杀灰骨会让他的身体一点点的崩溃，他看到鼬无奈的来到他身边，一如幼年时神色温柔的朝他伸出手，他拼命的想要抓住，终于在尝试了几次之后成功的碰到鼬的手指。

    纤瘦的手指被鼬握在手中，身体轻盈到随之站起身，他的视线却可以平视着十岁的鼬。

    十几岁的少年们笑着牵手离去，再不需要回头，与这圆月如白昼般照亮的世界，从此再无瓜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