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想死吗（满300收藏加更）

    接下来的时间，无论医生说什么宋堇宁都听话照做，只是每个环节结束后都要转头看一眼纪津禾。但从开始到结束，她始终坐在几米外，低头拿着手机打字，不知道在忙什么。几次下来，小少爷眼底的亮光就rou眼可见地熄了大半，幽怨的低气压把医生吓得汗流浃背。

    「神经衰弱和抑郁在国内很普遍，治疗水平不比美国差，你不用太担心。」

    「平时正常相处就好，不要过度关注他，也尽量不要责怪否定他。」

    「还有」

    对面“正在输入中...”很久，言简意赅发来一句话：

    「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希望他康复就把你那漠不关心的死态度收起来。」

    纪津禾的视线定格在最后一句话上，指腹按下息屏键，望向自己映在屏幕上的脸。

    有漠不关心吗？

    她后知后觉地扯了扯嘴角，余光却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白鞋，头下意识仰起，就看见宋堇宁倏然凑近的脸。

    他气鼓鼓的盯着她，弯下的腰低了又低，几乎要撞在一起。

    “……结束了？”纪津禾被他盯得莫名紧张，佯装镇定，手撑住沙发边缘从侧面站起，呼吸交错而过，什么也没留下。

    “他情况怎么样？”她背对着宋堇宁，面向还在做记录的医生，医生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露出职业化微笑，却是由衷地点头评价道：“治疗比之前顺利很多，我重新开了几个处方药，主要针对神经衰弱，一定要按时吃。”

    他像是在交代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郑重叮嘱后又接着问她：“下次的治疗您还会一起来的吧？”

    热切的语气和满含期待的神情看得纪津禾一愣，短暂的停顿不免让人曲解出犹豫的意思，于是后腰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提醒似的朝腰窝处用力一戳，多少带点个人情绪。

    电流猛地蹿过，纪津禾应激地绷直身体，想说的话压在喉口，右手迅速背过去捉住宋堇宁还想继续戳的手指，紧紧握着，他挣动几下发现没用，就赌气地用另一只手去戳。

    “......”纪津禾几乎是立即浑身一颤，在医生探究的目光下噙着实在不知道自不自然的微笑说下次会一起，没等最后一个字收尾就拉着宋堇宁朝外走，一刻也不停留。

    “慢点......”宋堇宁跟不上她，只能小跑，一路越过长廊和昼亮的接待大厅，直至夜色铺洒在身上，纪津禾才放开他，无奈地转身，他在惯性下撞进她怀里，闷哼一声后也抬起脸，和她对上视线。

    “你生气了吗？”宋堇宁悄悄摸上她的腰，在刚刚戳过的地方安抚般摸了摸，表示悔改，“对不起。”

    有意或是无意，下一秒又是一股电流从他摸过的地方直蹿上脊骨，纪津禾没忍住哼出声，立刻推开他后退几步，皱眉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又在生什么气？”

    “我只是担心你反悔......”抚摸的手指悬在半空，宋堇宁慢慢揣进衣兜里，缀着灯光的眼睛尽是委屈。

    “我有说过要反悔吗？”她不解。

    “没有，”宋堇宁垂下头，“但你一直很不耐烦。”

    不等纪津禾解释，他又继续说：“你说过会陪我治病，但除了开始那几分钟，你一次也没看过我......”

    “我不喜欢你这样。”

    这次，终于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有理有据的控诉，沙哑的嗓音怎么听都叫人难过。

    纪津禾怔在昏黄的路灯下盯着他低垂的发梢看了半晌，心没来由地一沉，没解释自己在用备忘录记录他病情的事，轻声和他道歉，下一秒似乎想起什么又朝他伸出手。

    “药单，”她说，“你在接待厅里等我，我去取药。”

    刚才闹别扭似的走到外面，两个人都把取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已经揉得皱巴巴的薄纸递给纪津禾，然后独自坐在接待厅里，直到看见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才收回视线，蹬直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鞋尖。

    睡了大半天的脑袋被暖气烘得晕晕乎乎，宋堇宁拿出手机看时间，关掉勿扰模式才发现上午那条短信已经有人回复。

    他百无聊赖地点开，没几秒，相碰的鞋尖倏地顿在那里，连带着整个身体僵住。

    「我没发错人」

    「你要是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一定会对这段视频很感兴趣」

    「宋堇宁，我姐不知道你们曾经有个孩子」

    短短三句话，再次揭开了他拼命尘封在过去的伤疤，宋堇宁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回神的那一刻眼睛却下意识瞟向纪津禾消失的方向，身体像是被禁锢了一样动弹不得。

    进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缓了很久才喘了口气，按住那串号码回拨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宋堇宁比想象中还要冷静，压低嗓音喊出那人的名字：“夏笺西。”

    “是我。”夏笺西大方承认。

    “你想死吗。”他冷声开口。

    夏笺西笑了笑，说：“我可不怕死，告诉你不过是觉得对不起我姐罢了，其实我挺乐意看到你痛苦的。”

    “宋堇宁，”他语气玩味，“你那么聪明，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幕后黑手是谁吧......”

    “毕竟我们都清楚，如果真的知道你怀孕了，我姐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你。”

    —

    纪津禾拿着药回到接待厅的时候，就看到宋堇宁仰头在盯着白炽灯发呆，两眼通红。

    “你在干什么？”她走过去，微微俯身，挡住刺眼的光线。

    “你哭了？”

    “......没有，”宋堇宁眼神空洞，听到她的话后像是才反应过来，抓住衣袖胡乱擦掉眼泪，低声解释，“你太慢了，我无聊就想试试盯着白炽灯能坚持几秒不眨眼。”

    说完又难过地撇撇嘴：“都怪你......我又要从头开始数......”

    熟悉的不讲道理让纪津禾好气又好笑，有那么一瞬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一手提着药袋，一手拉他起来，淡定地回他：“等眼睛被晃瞎了你就可以一辈子不眨眼了。”

    宋堇宁难得没吭声，安静的被她牵着，临到门口时却忽然顿在原地，在纪津禾奇怪的视线下，带着浅浅的鼻音问道：“我乖乖看病了，奖励呢？”

    “......现在？”纪津禾望向他，又看看几乎已经空旷的大厅，“你想要什......”

    未尽的话语随着被用力拥抱住的身体戛然而止，她瞪大眼，呆呆地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少年，悬在半空的手僵滞在原地。

    “你抱抱我吧。”宋堇宁闭上眼，克制着，头深埋进她的颈侧，无声地流着泪。

    “只要一个拥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