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打一发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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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前排雷！！！
1.7k9短打，微微量大二，时间线在深海秘境以后，Lym也不说胜儿到底知不知道秘境里是个假的大师兄，就私设他不知道吧。
2.东方芜穹口里的豆腐小鱼是前大。
3.岂程那几句话全是私设......毕竟lym啥也没说
4.ooc属于我
1.
如果说有人能把玄铭宗那个元婴大圆满的大弟子和他师弟，那个百年难得一见的19岁金丹期大圆满天才同时迷晕然后抓起来，那当然是个天方夜谭的事。
不说龚常胜，你要是敢在东方芜穹面前跟他的宝贝师弟动手，这位首先就得跟你拼命。
所以，龚常胜头痛欲裂的从床铺上爬起来，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用天眼心诀观察一下四周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又进入了哪个不知名的秘境。
身体还残留着刚从深海秘境里出来时被力量挤压的钝痛，鼻尖海水的咸腥味也还没散去，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其实并没有出秘境——那个大师兄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心脏闷闷的疼，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脑海里闪烁的那张笑眯眯的面容，勉力撑着墙站起来，灵力终究过耗，再加上这里不知什么力量的影响，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虚弱过。每一次在丹田处的试探都像是泥牛入海，激不起一丝波澜。
他体内，确确实实是一丝灵力都没有了。
......这可真是个麻烦过大的事。
如果说是进了新的秘境似乎也不真实，同样被从秘境里传送出来的小云哥哥和印兄也都不在这，秘境可不挑人，开启秘境入口的一瞬间，周边的人都会被卷进去。
蓦然的，龚常胜脑海里闪过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这个地方，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明明封闭了自己的灵力，却还能让自己用天眼心诀......这是否有些过分刻意了？
这天眼心诀，玄铭宗上上下下除了他们三个弟子，也没有第四个人会。
而且，大概这秘境的主人，本也不是为了杀他。
龚常胜早早在用天眼心诀观察四周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早就备好的食物和水，干净丰富，生怕他出事一样——哪有这么贴心的秘境？
床铺的正对面是一扇门，他慢慢走过去，伸手一拽。
吱呀一声，毫无阻拦的，门就这么被打开了。
本来预想中的机关和可能会伤害到他的预藏法术都没有出现，好像这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门。
龚常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更大的房间，他用天眼心诀扫视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另一扇门。
紧紧挨着他刚才出来的那扇，但房门紧闭，纹丝不动。
他迷茫的看了一眼那扇门——难不成那里面还有一个人？
但小云哥哥和印兄......他们两个总不能被卷进秘境的时候住在一个房间里吧？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个干净，他把这间大房间里的所有设施看了个遍。
就像是误入了谁的家，虽然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却好像真的有人住过一样，连积灰都寻不到一丝。桌子上摆着的繁复花瓶，不知那里来的，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灯光，甚至还有女子用来梳妆的匣子和铜镜。
而在他出来的那扇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是另一扇门，上面赫然是两个大字：出口。
龚常胜揉揉眼睛，觉得自己的天眼心诀失效了。
——什么样的秘境能把出口给你标出来？？？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拉了一下木门。
纹丝不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锁住了，有很明显的阻塞感。
行吧，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
就说嘛，哪有秘境会给你把出口标出来的？
甩掉这个天真的想法，龚常胜不再去想办法打开这扇门。他灵力被废，身上的法宝一件也用不出来，身体也似乎是被定格在了灵力耗尽的那一瞬，虚弱得跟普通人无异。
但总得有个出去的办法。
他转过身，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扇挨着他房间的门上。
——不知道里面是哪位被卷进来的倒霉道友？
他想去敲门试试看，又担心自己打扰了对方，一时间居然有些两难。
不过好在这份纠结没能持续多久，随着吱呀一声响，另一扇门被人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似乎是生怕有什么机关，对方在踏出来的时候犹豫了一瞬。
按理来说，龚常胜作为最先探索这个秘境的人，是该跟这位道友简单说说自己的发现的。
但他动弹不得。
血液几乎逆流冲上头脑，激的大脑发昏，天眼心诀还在毫无保留地给他透露对方的身份，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停掉了心诀，熟悉的漆黑并没有让他恐惧，他只是急促的喘息着，心脏几乎停跳，缺氧的感觉漫上肺部，他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屏了气。
天眼心诀再次亮起的时候，他看着面前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唤。
“......大师兄？”
2.
东方芜穹眨了眨眼睛，用跟往常无异的调笑声调回应他：“是我哦。”
“胜儿想我了？”他笑眯眯凑过去，“不是才刚看完我炼丹么？本来打算叫李秀慧进来把丹药发下去的——结果门一开就来这奇怪的地方了，胜儿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回应。
就像是缺水的鱼久旱逢甘霖，又像是在水里苦苦挣扎不要沉下去的人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龚常胜只是死死的盯着他，暗淡的蓝色眸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胜儿？是在这受伤了吗？”对方的眸子猛然眯起，“谁伤的你？”
龚常胜张口，却说不出话。
半晌，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没有，这里好像出不去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隐藏了对方明明已经被埋葬在秘境里的事，欲盖弥彰的转移了话题。索性自己现在也身无灵力，就算面前这是个假的，只是秘境用来迷惑自己的，他也心甘情愿了。
至少自己还见到了大师兄，不是么？
但......天眼心诀分辨不出面前人的真假，属于龚常胜的那颗心脏却无可抑制的，几乎称得上雀跃的剧烈跳动着，用身体反应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个大师兄是真的。
目盲之人往往第六感准的要命，他的灵魂在一开始就承认了面前大师兄的真假。
但他说，自己刚刚在和他炼丹。
所以......几乎是不可思议地，龚常胜脑海里蓦然闪过了一种可能性。
——这个大师兄，不是自己的那个？
换句话说，他是属于哪条时间线上，还没有经历过深海秘境的大师兄？
无论如何，龚常胜突然就不想从这地方出去了。
就算是梦也罢......让他再贪恋一会吧，这个有大师兄的，虚无缥缈的梦。
3.
“出不去了？”东方芜穹挑眉，按着自家宝贝师弟的肩膀把他转了个圈，将人安安稳稳的放在软椅上坐好，“别急，我来查看一下。”
龚常胜看到那个往标了“出口”地方走的背影，几乎是下意识的弹起来冲过去。
几分钟前，他才刚刚看着这个背影被深海秘境的漩涡完全掩埋。
脑海里的景象一遍一遍在眼前留影似的重现，直到对方察觉到动静，有点讶异的问他“怎么了”的时候，龚常胜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
“让龚某也一起来吧，大师兄。”他轻声道。
东方芜穹盯着他看了会，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
两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转了转，一个时辰后才确定了这里真的没有第二条出去的道路了。
但，和龚常胜一模一样，东方芜穹现在也是个身上没有半点灵力的状态。
暴力轰开门的想法是不太可行的，用蛮力砸门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这扇门到底要怎么打开？
龚常胜神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加上失去灵力的感知减弱，直到听到哗啦一声碎响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的去捡地上碎掉的花瓶。
“嗯？”东方芜穹也听到了这么一声，他蹲下身去要帮忙捡碎片，对方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了那些瓷片。
“手给我看看。”他以一个不容置疑的力度去查看龚常胜被碎片割伤的左手手指，伤口很浅，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几乎不值一提。但东方芜穹还是从身上翻了药出来撒在上面。
“龚某无事。”龚常胜有点僵硬的被他拉着处理伤口。
下一秒，他被对方轻轻敲了头。
“说什么瞎话，师兄在呢。”
......
修仙之人辟谷，本不需要进食，但压抑着疲惫和虚弱的身体还是有些支撑不住，龚常胜在东方芜穹给他递过来一个仙果的时候便没有拒绝。
他本来也不会拒绝大师兄的任何要求。
他知道自己的伪装一定骗不过大师兄，对方大抵也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疲惫。但不知为什么，东方芜穹没有点出这件事。
他只是随手似的递过来那个果子，问龚常胜要不要补充一下体力。
“没有灵力嘛，我们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东方芜穹冲他挤眼睛，“体力很重要的。”
龚常胜应了一声，乖乖啃了一口。
酸甜的汁水充盈了干涩许久的口腔，甜味总能让人心情放松些许，连带着压抑的情绪也好了不少。还挺好吃的，他慢慢的想，怪不得小云哥哥对印兄的仙果那么有兴趣。
“既然暂时出不去，可能我们就得在这待一段时间了。”东方芜穹随手也拿了一个，慢悠悠的咬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出去条件的提示。”
“好在这的东西都挺全，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事的，是吧，胜儿？”
“啊，嗯，是。”龚常胜被从思绪里猛地拽出来，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面前猛然凑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容，东方芜穹赶在对方条件反射躲一下之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在想什么呢，胜儿？”
好像只是跟往常一样的随手逗弄一下他，对方很快又笑眯眯坐了回去。
“怎么这样一副表情......又不是出不去了，指不定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就有出去的条件呢。”
“一会再找找吧？”
“好。”龚常胜听到自己说。
就像是深海秘境里面隐藏起自己已经毫无灵力的事实，他的大师兄又把一切猜测都藏在了心底，没有跟他点明。
但他依旧不知道大师兄在想什么，一如以往。
因着这份“不清楚”和“猜不中”，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损失过多少对方藏起来的伤痛。
那个大师兄，那个总是对他纵容的大师兄，平日里看上去风流成性，总是维持着一张笑容面具的大师兄，从来是把什么都打碎了咽进了肚子里的。
深海秘境的时候他懂了太多，却又痛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懂。
如果早一点知道，大师兄他是不是会......？
龚常胜不敢想，还未结痂的伤口不需要撕开就足够鲜血淋漓，荆棘一样死死捆绑着心脏，痛的钻心，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不能再失去一个大师兄了。
已经被掐出血痕的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被主人欲盖弥彰的又攥紧了些。
上面赫然是一行醒目的字迹：
只要和对方拥抱一分钟，方可离开这个房间。
4.
是夜，龚常胜躺在床铺上毫无睡意。
白日里的那张纸条已经被他吞进肚子里，保证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看得见这个要求。
拥抱一分钟，那当然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
如果他提出这个要求，东方芜穹也只是会调侃一句“胜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然后笑着给他一个拥抱。
届时，大门打开，他们就可以各自离开了。
——是的，各自离开。
对于这个其实可能来自于和自己不同时间线的大师兄，龚常胜眼眶温热，总觉得有液体在漫出来。
他属于另一个“龚常胜”，或许自己这样自私的做法，就是抢了“他”的大师兄。
但又有什么呢？
他只是贪心罢了，在真正离开之前......这样鲜活的，没有任何伤痕的大师兄，就暂且让给他，以一个慰藉的方式，让他狠狠的刻在脑海里记忆最鲜明的地方吧。
在心里给那个龚常胜道了个歉，疲惫到刺痛的大脑依旧毫无睡意。
蓝色的眸子愣愣的盯着天花板，毫无聚焦，直到天明。
5.
“没睡好么？”东方芜穹有点讶异的看着龚常胜眼下挡不住的青黑，随即了然，哄孩子似的摸摸他的头，“可以来师兄这里睡哦。”
印象中自己在筑基以后就没跟大师兄一起睡过了......龚常胜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
——那么，这个大师兄的时间线里，自己到底多大？
修仙之人结丹后便不会再改变容貌，所以他的大师兄还是一模一样的长相。
但，若是对方的时间线里自己还未结丹，那岂不是......
龚常胜被这想法激了一下，又在东方芜穹察觉到之前把外溢的情绪收了回去。
只要不去想......自己就还拥有这个大师兄。
修仙之人固然辟谷，不过东方芜穹以“身上没有灵力只能靠食物补充体力”的理由按着他规规矩矩吃一日三餐，甚至还在找到可以做饭的地方的时候亲自下了厨。
龚常胜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
虚幻而不真实，又过于美好了。
好像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两个人，每天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种老夫老妻的生活。
——等等，什么老夫老妻？
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东方纤云的奇怪用词影响到了，龚常胜轻轻笑出声来。
在忙碌的东方芜穹回过头来问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
“胜儿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东方芜穹过来笑眯眯敲他的头，“可真是让师兄心寒——难不成师兄就要这么变成可怜的空巢师兄了？”
龚常胜又忙不迭的摇头。
直到对方露出一个熟悉的调侃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逗弄了。
但，这样的感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属于他的那个，葬身在深海秘境里的大师兄......
龚常胜仰起脸，任由对方戳弄，贪恋的享受着这一份久违的平静和祥和。
6.
这样重复但足够令人艳羡的日子过了几天，龚常胜依旧睡眠极差。
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能看到大师兄鲜血淋漓的背影，他无声的尖叫着坐起身来，满身是湿漉漉又冰冷的汗黏在皮肤上。睡在身边的东方芜穹只是熟练的一只手揽住他，哄孩子一样拍打后背，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这片温存里进入了梦乡。
然后在身边的呼吸稳定下来之后，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动弹。
大师兄睡着了吗？他悄悄的扭头去看，又在对方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之后立刻全身僵硬。
所幸每次都只是虚惊一场。
东方芜穹安静的睡颜被他尽收眼中，小时候他被捡回去时也曾这么偷偷观察过对方，不过那会多半是还不够信任，觉得这个大师兄太不靠谱的注视。
——那会他还看得见。
天眼心诀的运转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这个视角下的大师兄自然是和曾经用双眼看到不一样的，但只要身边有这个熟悉的人，好像一切就不需要再害怕了。
与此同时，他看着每天都在自动恢复的食物，还有那个已经复原站在原来位置的花瓶，悲哀而又清醒的明白一件事。
——这是不属于他的大师兄，属于另一个“龚常胜”。
他享有的这份安静祥和，是从另一个龚常胜身上剥夺而来的。
另一个自己在做什么呢？是在焦急的寻找大师兄，还是已经放弃了寻找，任由“玄铭宗大弟子”的头衔紧接着套在自己身上？
——他，真的能够承担起大师兄曾经负担的一切吗？
龚常胜不会撒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行，没有大师兄八面玲珑的能力。
所以......
如果温存够了，就老老实实的，把这个大师兄还回去吧。
还给另一个，正在焦急寻找大师兄的自己。
就像是给小时候没吃过糖的自己发一颗糖，满足那份重大的愿望，宴请幼时的自己。
胸口滞涩，呼吸艰难。
龚常胜想，自己应当是舍得的，这本就不属于自己。
在深海秘境外面，还有小云哥哥和印兄在等他，他们会一起想办法重新打开秘境，找回被掩埋在里面的大师兄，他们会很乐意帮助自己。
假如，还能找得回来的话。
那么，为什么，去告诉大师兄离开条件的口齿，却总是挤不出任何一个字呢？
自是因为不舍和贪恋。
但他终究还是去了。
7.
“拥抱啊。”
东方芜穹挑眉，像是并不意外龚常胜会提出这个要求。面前比自己印象中大了不少的小家伙绞着衣角，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等待审判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他只是笑着举起了手里的东西：“不再多留会吗，胜儿？”
干干净净，本该已经被他吞到肚子里的纸条，被东方芜穹修长的手指夹在指间，慢条斯理的晃了晃，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一瞬间，天崩地裂。
被恐惧和惊诧冲昏的头脑并不能支撑语言系统再说出任何一句话，龚常胜泥偶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嗫嚅着，全身都在颤抖。
——大师兄他，都知道了？
甜蜜的相处变成了致命的毒药，他不知道这张纸条居然也随着时间复原了，更不知道大师兄什么时候知道了一切。
意识似乎离体了，他朦胧中听到自己说：“请大师兄责罚。”
没有责罚，也没有话语，等来的只是一个欲言又止的拥抱。
东方芜穹张开双手，虚虚的拥抱了他一下，免得突然就达成条件了。
他并不知道在对方的世界里自己发生了什么，不过就胜儿这副死也要藏着纸条，被点明了就天崩地裂的样子，想必自己本来也是凶多吉少。——那可真是不太可能。
自己什么时候做事不留后手了？足以致命的意外没那么容易出现。
他苦笑着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另一个自己，不会没把自己的后手告诉胜儿，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在自己设计的意外中“死”了吧？
啊，完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胜儿了。
最后他也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并不足以达成离开条件的拥抱。
东方纤云知道相当一部分跟“世界线”有关的东西，作为合作关系的两人也多多少少在天道不能干涉的闲话中透漏出了一二分。
所以看到这个胜儿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是来自什么地方的胜儿了。
......辛苦了，胜儿。
一个人承担这些很苦吧？
——只希望那一个自己不要在真相大白的时候被“龚某以下犯上，自罚面壁三天”了。
没什么感情的给另一个自己祈祷了一下，东方芜穹正色看向面前的这个龚常胜。
“我责罚你做什么。”他笑道。
“比起这个，或许你愿意告诉我发生过什么？”
——他也好提前避个雷，免得同样的悲剧重演。
龚常胜咬了咬下唇，慢慢点头。
8.
东方芜穹死也想不到这个自己跟玄铭宗前大师兄岂程的事会变成这么一个回旋镖，狠狠扎在自己身上——还有胜儿身上。
于情于理他其实都不该透漏出一些可能会被天道察觉到的事，毕竟这件事的本质其实也还是自己跟岂程联手想要欺骗天道，现在就透漏出来指不定会带来什么问题。
但他在对上那双蓝色的，湿漉漉的眼睛时，还是心软了。
这是胜儿啊......
良久，他凑到龚常胜耳边，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于是龚常胜在短短几分钟内连续瞳孔剧震了两次。
他沉默一瞬，后退一步，鞠躬：“谢谢大师兄。”
东方芜穹有点无奈地戳他的脸：“怎么就这么生分了？我也是大师兄嘛。”
两个人对视良久，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一切的困惑解开之时，另一个问题也就摆在面前了。
现在他们需要拥抱一分钟，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各自的世界线上去。
最后东方芜穹率先张开了手臂：“来吧，胜儿，也足够了不是么？——他还在等着你呢。”
他挑眉：“我想他是不会介意被胜儿......”他伸手做了个击打的姿势。
——嘛，另一个自己干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哄吧？
龚常胜噗的笑了出来。
随着笑意一同散去的还有几日间积攒在心头的阴霾。
于是一道明亮的黄色与绿色交融在了一起。
长大后就很少被大师兄这么抱过了，他动了动鼻尖，目盲之人的嗅觉总是敏锐，他在萦绕鼻尖的熟悉味道里阖了眸子，关闭了天眼心诀。
——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人，进行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拥抱。
身体很轻，似乎在慢慢的漂浮起来。龚常胜看不到面前发生了什么，搂着他的那双手臂却始终有力而真实，慢慢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他听到一声耳语，但那声音很快丝丝缕缕的逸散开来，散在了时间的洪流里。
“再见呀，胜儿。”
再见，大师兄。
9.
“哎呀，家主大人都说了他会在外面等我们......这怎么还不听人说话了呢——啊啊啊啊啊啊八戒你怎么又踹我我说错了什么！！！！！”
“别在他面前再提这个了，他现在估计什么都听不进去......先在逍遥门找个地方让他安顿下来再说，师叔很愿意的。”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朦朦胧胧的响起来，龚常胜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被人摇晃。
看到那个金发脑袋终于慢悠悠动了动，东方纤云险些喜极而泣。
“蜀三路你终于醒了——！！！这是逍遥门，呃，你应该还记得吧？”
印飞星白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失忆，只是消耗过大昏过去了而已。”
龚常胜迷茫的环视了一圈，这才接受了自己已经脱离那个房间的现实。
大概是有人给他喂过回气丹，体内的灵力没有那么匮乏了，干涸的灵脉也好受了不少，周围是逍遥门熟悉的布置，也不知道自己灵魂被拉走到另一个空间的时候这两个人是怎么费劲把自己带回逍遥门的。
床上人嘴角不由自主扬起的笑意吓了两个人一跳。
东方纤云和印飞星对视一眼，在对方“我的天他不会是受刺激过度然后......”的眼神里惊愕的一起看了过去。
龚常胜问：“怎么了？”
“你在笑啊？”东方纤云夸张的比出一个咧嘴的表情。
“是啊。”龚常胜笑道，“龚某做了个有意思的梦。”
东方纤云保持着那个表情慢慢回过头去，跟印飞星交换了一个眼神。
——天，这孩子居然自己走出来了？
不对家主大人本来也没出事啊？应该说他终于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东方纤云喜极而泣，被印飞星嫌弃的翻了一眼。
龚常胜从床上撑起身子，翻身下来，拒绝了东方纤云要过来扶的动作，他现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毕竟，接下来很快就能见到他的大师兄了。
届时......
不知为什么，东方纤云莫名从对方的狗狗眼里看出了一丝危险。
......他到底做了个什么梦啊？？？
出于直觉，东方纤云默默给家主大人点了根蜡。
1.7k9短打，微微量大二，时间线在深海秘境以后，Lym也不说胜儿到底知不知道秘境里是个假的大师兄，就私设他不知道吧。
2.东方芜穹口里的豆腐小鱼是前大。
3.岂程那几句话全是私设......毕竟lym啥也没说
4.ooc属于我
1.
如果说有人能把玄铭宗那个元婴大圆满的大弟子和他师弟，那个百年难得一见的19岁金丹期大圆满天才同时迷晕然后抓起来，那当然是个天方夜谭的事。
不说龚常胜，你要是敢在东方芜穹面前跟他的宝贝师弟动手，这位首先就得跟你拼命。
所以，龚常胜头痛欲裂的从床铺上爬起来，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用天眼心诀观察一下四周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又进入了哪个不知名的秘境。
身体还残留着刚从深海秘境里出来时被力量挤压的钝痛，鼻尖海水的咸腥味也还没散去，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其实并没有出秘境——那个大师兄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心脏闷闷的疼，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脑海里闪烁的那张笑眯眯的面容，勉力撑着墙站起来，灵力终究过耗，再加上这里不知什么力量的影响，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虚弱过。每一次在丹田处的试探都像是泥牛入海，激不起一丝波澜。
他体内，确确实实是一丝灵力都没有了。
......这可真是个麻烦过大的事。
如果说是进了新的秘境似乎也不真实，同样被从秘境里传送出来的小云哥哥和印兄也都不在这，秘境可不挑人，开启秘境入口的一瞬间，周边的人都会被卷进去。
蓦然的，龚常胜脑海里闪过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这个地方，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明明封闭了自己的灵力，却还能让自己用天眼心诀......这是否有些过分刻意了？
这天眼心诀，玄铭宗上上下下除了他们三个弟子，也没有第四个人会。
而且，大概这秘境的主人，本也不是为了杀他。
龚常胜早早在用天眼心诀观察四周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早就备好的食物和水，干净丰富，生怕他出事一样——哪有这么贴心的秘境？
床铺的正对面是一扇门，他慢慢走过去，伸手一拽。
吱呀一声，毫无阻拦的，门就这么被打开了。
本来预想中的机关和可能会伤害到他的预藏法术都没有出现，好像这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门。
龚常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更大的房间，他用天眼心诀扫视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另一扇门。
紧紧挨着他刚才出来的那扇，但房门紧闭，纹丝不动。
他迷茫的看了一眼那扇门——难不成那里面还有一个人？
但小云哥哥和印兄......他们两个总不能被卷进秘境的时候住在一个房间里吧？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个干净，他把这间大房间里的所有设施看了个遍。
就像是误入了谁的家，虽然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却好像真的有人住过一样，连积灰都寻不到一丝。桌子上摆着的繁复花瓶，不知那里来的，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灯光，甚至还有女子用来梳妆的匣子和铜镜。
而在他出来的那扇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是另一扇门，上面赫然是两个大字：出口。
龚常胜揉揉眼睛，觉得自己的天眼心诀失效了。
——什么样的秘境能把出口给你标出来？？？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拉了一下木门。
纹丝不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锁住了，有很明显的阻塞感。
行吧，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
就说嘛，哪有秘境会给你把出口标出来的？
甩掉这个天真的想法，龚常胜不再去想办法打开这扇门。他灵力被废，身上的法宝一件也用不出来，身体也似乎是被定格在了灵力耗尽的那一瞬，虚弱得跟普通人无异。
但总得有个出去的办法。
他转过身，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扇挨着他房间的门上。
——不知道里面是哪位被卷进来的倒霉道友？
他想去敲门试试看，又担心自己打扰了对方，一时间居然有些两难。
不过好在这份纠结没能持续多久，随着吱呀一声响，另一扇门被人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似乎是生怕有什么机关，对方在踏出来的时候犹豫了一瞬。
按理来说，龚常胜作为最先探索这个秘境的人，是该跟这位道友简单说说自己的发现的。
但他动弹不得。
血液几乎逆流冲上头脑，激的大脑发昏，天眼心诀还在毫无保留地给他透露对方的身份，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停掉了心诀，熟悉的漆黑并没有让他恐惧，他只是急促的喘息着，心脏几乎停跳，缺氧的感觉漫上肺部，他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屏了气。
天眼心诀再次亮起的时候，他看着面前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唤。
“......大师兄？”
2.
东方芜穹眨了眨眼睛，用跟往常无异的调笑声调回应他：“是我哦。”
“胜儿想我了？”他笑眯眯凑过去，“不是才刚看完我炼丹么？本来打算叫李秀慧进来把丹药发下去的——结果门一开就来这奇怪的地方了，胜儿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回应。
就像是缺水的鱼久旱逢甘霖，又像是在水里苦苦挣扎不要沉下去的人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龚常胜只是死死的盯着他，暗淡的蓝色眸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胜儿？是在这受伤了吗？”对方的眸子猛然眯起，“谁伤的你？”
龚常胜张口，却说不出话。
半晌，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没有，这里好像出不去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隐藏了对方明明已经被埋葬在秘境里的事，欲盖弥彰的转移了话题。索性自己现在也身无灵力，就算面前这是个假的，只是秘境用来迷惑自己的，他也心甘情愿了。
至少自己还见到了大师兄，不是么？
但......天眼心诀分辨不出面前人的真假，属于龚常胜的那颗心脏却无可抑制的，几乎称得上雀跃的剧烈跳动着，用身体反应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个大师兄是真的。
目盲之人往往第六感准的要命，他的灵魂在一开始就承认了面前大师兄的真假。
但他说，自己刚刚在和他炼丹。
所以......几乎是不可思议地，龚常胜脑海里蓦然闪过了一种可能性。
——这个大师兄，不是自己的那个？
换句话说，他是属于哪条时间线上，还没有经历过深海秘境的大师兄？
无论如何，龚常胜突然就不想从这地方出去了。
就算是梦也罢......让他再贪恋一会吧，这个有大师兄的，虚无缥缈的梦。
3.
“出不去了？”东方芜穹挑眉，按着自家宝贝师弟的肩膀把他转了个圈，将人安安稳稳的放在软椅上坐好，“别急，我来查看一下。”
龚常胜看到那个往标了“出口”地方走的背影，几乎是下意识的弹起来冲过去。
几分钟前，他才刚刚看着这个背影被深海秘境的漩涡完全掩埋。
脑海里的景象一遍一遍在眼前留影似的重现，直到对方察觉到动静，有点讶异的问他“怎么了”的时候，龚常胜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
“让龚某也一起来吧，大师兄。”他轻声道。
东方芜穹盯着他看了会，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
两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转了转，一个时辰后才确定了这里真的没有第二条出去的道路了。
但，和龚常胜一模一样，东方芜穹现在也是个身上没有半点灵力的状态。
暴力轰开门的想法是不太可行的，用蛮力砸门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这扇门到底要怎么打开？
龚常胜神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加上失去灵力的感知减弱，直到听到哗啦一声碎响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的去捡地上碎掉的花瓶。
“嗯？”东方芜穹也听到了这么一声，他蹲下身去要帮忙捡碎片，对方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了那些瓷片。
“手给我看看。”他以一个不容置疑的力度去查看龚常胜被碎片割伤的左手手指，伤口很浅，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几乎不值一提。但东方芜穹还是从身上翻了药出来撒在上面。
“龚某无事。”龚常胜有点僵硬的被他拉着处理伤口。
下一秒，他被对方轻轻敲了头。
“说什么瞎话，师兄在呢。”
......
修仙之人辟谷，本不需要进食，但压抑着疲惫和虚弱的身体还是有些支撑不住，龚常胜在东方芜穹给他递过来一个仙果的时候便没有拒绝。
他本来也不会拒绝大师兄的任何要求。
他知道自己的伪装一定骗不过大师兄，对方大抵也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疲惫。但不知为什么，东方芜穹没有点出这件事。
他只是随手似的递过来那个果子，问龚常胜要不要补充一下体力。
“没有灵力嘛，我们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东方芜穹冲他挤眼睛，“体力很重要的。”
龚常胜应了一声，乖乖啃了一口。
酸甜的汁水充盈了干涩许久的口腔，甜味总能让人心情放松些许，连带着压抑的情绪也好了不少。还挺好吃的，他慢慢的想，怪不得小云哥哥对印兄的仙果那么有兴趣。
“既然暂时出不去，可能我们就得在这待一段时间了。”东方芜穹随手也拿了一个，慢悠悠的咬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出去条件的提示。”
“好在这的东西都挺全，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事的，是吧，胜儿？”
“啊，嗯，是。”龚常胜被从思绪里猛地拽出来，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面前猛然凑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容，东方芜穹赶在对方条件反射躲一下之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在想什么呢，胜儿？”
好像只是跟往常一样的随手逗弄一下他，对方很快又笑眯眯坐了回去。
“怎么这样一副表情......又不是出不去了，指不定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就有出去的条件呢。”
“一会再找找吧？”
“好。”龚常胜听到自己说。
就像是深海秘境里面隐藏起自己已经毫无灵力的事实，他的大师兄又把一切猜测都藏在了心底，没有跟他点明。
但他依旧不知道大师兄在想什么，一如以往。
因着这份“不清楚”和“猜不中”，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损失过多少对方藏起来的伤痛。
那个大师兄，那个总是对他纵容的大师兄，平日里看上去风流成性，总是维持着一张笑容面具的大师兄，从来是把什么都打碎了咽进了肚子里的。
深海秘境的时候他懂了太多，却又痛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懂。
如果早一点知道，大师兄他是不是会......？
龚常胜不敢想，还未结痂的伤口不需要撕开就足够鲜血淋漓，荆棘一样死死捆绑着心脏，痛的钻心，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不能再失去一个大师兄了。
已经被掐出血痕的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被主人欲盖弥彰的又攥紧了些。
上面赫然是一行醒目的字迹：
只要和对方拥抱一分钟，方可离开这个房间。
4.
是夜，龚常胜躺在床铺上毫无睡意。
白日里的那张纸条已经被他吞进肚子里，保证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看得见这个要求。
拥抱一分钟，那当然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
如果他提出这个要求，东方芜穹也只是会调侃一句“胜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然后笑着给他一个拥抱。
届时，大门打开，他们就可以各自离开了。
——是的，各自离开。
对于这个其实可能来自于和自己不同时间线的大师兄，龚常胜眼眶温热，总觉得有液体在漫出来。
他属于另一个“龚常胜”，或许自己这样自私的做法，就是抢了“他”的大师兄。
但又有什么呢？
他只是贪心罢了，在真正离开之前......这样鲜活的，没有任何伤痕的大师兄，就暂且让给他，以一个慰藉的方式，让他狠狠的刻在脑海里记忆最鲜明的地方吧。
在心里给那个龚常胜道了个歉，疲惫到刺痛的大脑依旧毫无睡意。
蓝色的眸子愣愣的盯着天花板，毫无聚焦，直到天明。
5.
“没睡好么？”东方芜穹有点讶异的看着龚常胜眼下挡不住的青黑，随即了然，哄孩子似的摸摸他的头，“可以来师兄这里睡哦。”
印象中自己在筑基以后就没跟大师兄一起睡过了......龚常胜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
——那么，这个大师兄的时间线里，自己到底多大？
修仙之人结丹后便不会再改变容貌，所以他的大师兄还是一模一样的长相。
但，若是对方的时间线里自己还未结丹，那岂不是......
龚常胜被这想法激了一下，又在东方芜穹察觉到之前把外溢的情绪收了回去。
只要不去想......自己就还拥有这个大师兄。
修仙之人固然辟谷，不过东方芜穹以“身上没有灵力只能靠食物补充体力”的理由按着他规规矩矩吃一日三餐，甚至还在找到可以做饭的地方的时候亲自下了厨。
龚常胜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
虚幻而不真实，又过于美好了。
好像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两个人，每天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种老夫老妻的生活。
——等等，什么老夫老妻？
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东方纤云的奇怪用词影响到了，龚常胜轻轻笑出声来。
在忙碌的东方芜穹回过头来问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
“胜儿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东方芜穹过来笑眯眯敲他的头，“可真是让师兄心寒——难不成师兄就要这么变成可怜的空巢师兄了？”
龚常胜又忙不迭的摇头。
直到对方露出一个熟悉的调侃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逗弄了。
但，这样的感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属于他的那个，葬身在深海秘境里的大师兄......
龚常胜仰起脸，任由对方戳弄，贪恋的享受着这一份久违的平静和祥和。
6.
这样重复但足够令人艳羡的日子过了几天，龚常胜依旧睡眠极差。
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能看到大师兄鲜血淋漓的背影，他无声的尖叫着坐起身来，满身是湿漉漉又冰冷的汗黏在皮肤上。睡在身边的东方芜穹只是熟练的一只手揽住他，哄孩子一样拍打后背，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这片温存里进入了梦乡。
然后在身边的呼吸稳定下来之后，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动弹。
大师兄睡着了吗？他悄悄的扭头去看，又在对方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之后立刻全身僵硬。
所幸每次都只是虚惊一场。
东方芜穹安静的睡颜被他尽收眼中，小时候他被捡回去时也曾这么偷偷观察过对方，不过那会多半是还不够信任，觉得这个大师兄太不靠谱的注视。
——那会他还看得见。
天眼心诀的运转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这个视角下的大师兄自然是和曾经用双眼看到不一样的，但只要身边有这个熟悉的人，好像一切就不需要再害怕了。
与此同时，他看着每天都在自动恢复的食物，还有那个已经复原站在原来位置的花瓶，悲哀而又清醒的明白一件事。
——这是不属于他的大师兄，属于另一个“龚常胜”。
他享有的这份安静祥和，是从另一个龚常胜身上剥夺而来的。
另一个自己在做什么呢？是在焦急的寻找大师兄，还是已经放弃了寻找，任由“玄铭宗大弟子”的头衔紧接着套在自己身上？
——他，真的能够承担起大师兄曾经负担的一切吗？
龚常胜不会撒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行，没有大师兄八面玲珑的能力。
所以......
如果温存够了，就老老实实的，把这个大师兄还回去吧。
还给另一个，正在焦急寻找大师兄的自己。
就像是给小时候没吃过糖的自己发一颗糖，满足那份重大的愿望，宴请幼时的自己。
胸口滞涩，呼吸艰难。
龚常胜想，自己应当是舍得的，这本就不属于自己。
在深海秘境外面，还有小云哥哥和印兄在等他，他们会一起想办法重新打开秘境，找回被掩埋在里面的大师兄，他们会很乐意帮助自己。
假如，还能找得回来的话。
那么，为什么，去告诉大师兄离开条件的口齿，却总是挤不出任何一个字呢？
自是因为不舍和贪恋。
但他终究还是去了。
7.
“拥抱啊。”
东方芜穹挑眉，像是并不意外龚常胜会提出这个要求。面前比自己印象中大了不少的小家伙绞着衣角，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等待审判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他只是笑着举起了手里的东西：“不再多留会吗，胜儿？”
干干净净，本该已经被他吞到肚子里的纸条，被东方芜穹修长的手指夹在指间，慢条斯理的晃了晃，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一瞬间，天崩地裂。
被恐惧和惊诧冲昏的头脑并不能支撑语言系统再说出任何一句话，龚常胜泥偶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嗫嚅着，全身都在颤抖。
——大师兄他，都知道了？
甜蜜的相处变成了致命的毒药，他不知道这张纸条居然也随着时间复原了，更不知道大师兄什么时候知道了一切。
意识似乎离体了，他朦胧中听到自己说：“请大师兄责罚。”
没有责罚，也没有话语，等来的只是一个欲言又止的拥抱。
东方芜穹张开双手，虚虚的拥抱了他一下，免得突然就达成条件了。
他并不知道在对方的世界里自己发生了什么，不过就胜儿这副死也要藏着纸条，被点明了就天崩地裂的样子，想必自己本来也是凶多吉少。——那可真是不太可能。
自己什么时候做事不留后手了？足以致命的意外没那么容易出现。
他苦笑着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另一个自己，不会没把自己的后手告诉胜儿，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在自己设计的意外中“死”了吧？
啊，完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胜儿了。
最后他也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并不足以达成离开条件的拥抱。
东方纤云知道相当一部分跟“世界线”有关的东西，作为合作关系的两人也多多少少在天道不能干涉的闲话中透漏出了一二分。
所以看到这个胜儿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是来自什么地方的胜儿了。
......辛苦了，胜儿。
一个人承担这些很苦吧？
——只希望那一个自己不要在真相大白的时候被“龚某以下犯上，自罚面壁三天”了。
没什么感情的给另一个自己祈祷了一下，东方芜穹正色看向面前的这个龚常胜。
“我责罚你做什么。”他笑道。
“比起这个，或许你愿意告诉我发生过什么？”
——他也好提前避个雷，免得同样的悲剧重演。
龚常胜咬了咬下唇，慢慢点头。
8.
东方芜穹死也想不到这个自己跟玄铭宗前大师兄岂程的事会变成这么一个回旋镖，狠狠扎在自己身上——还有胜儿身上。
于情于理他其实都不该透漏出一些可能会被天道察觉到的事，毕竟这件事的本质其实也还是自己跟岂程联手想要欺骗天道，现在就透漏出来指不定会带来什么问题。
但他在对上那双蓝色的，湿漉漉的眼睛时，还是心软了。
这是胜儿啊......
良久，他凑到龚常胜耳边，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于是龚常胜在短短几分钟内连续瞳孔剧震了两次。
他沉默一瞬，后退一步，鞠躬：“谢谢大师兄。”
东方芜穹有点无奈地戳他的脸：“怎么就这么生分了？我也是大师兄嘛。”
两个人对视良久，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一切的困惑解开之时，另一个问题也就摆在面前了。
现在他们需要拥抱一分钟，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各自的世界线上去。
最后东方芜穹率先张开了手臂：“来吧，胜儿，也足够了不是么？——他还在等着你呢。”
他挑眉：“我想他是不会介意被胜儿......”他伸手做了个击打的姿势。
——嘛，另一个自己干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哄吧？
龚常胜噗的笑了出来。
随着笑意一同散去的还有几日间积攒在心头的阴霾。
于是一道明亮的黄色与绿色交融在了一起。
长大后就很少被大师兄这么抱过了，他动了动鼻尖，目盲之人的嗅觉总是敏锐，他在萦绕鼻尖的熟悉味道里阖了眸子，关闭了天眼心诀。
——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人，进行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拥抱。
身体很轻，似乎在慢慢的漂浮起来。龚常胜看不到面前发生了什么，搂着他的那双手臂却始终有力而真实，慢慢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他听到一声耳语，但那声音很快丝丝缕缕的逸散开来，散在了时间的洪流里。
“再见呀，胜儿。”
再见，大师兄。
9.
“哎呀，家主大人都说了他会在外面等我们......这怎么还不听人说话了呢——啊啊啊啊啊啊八戒你怎么又踹我我说错了什么！！！！！”
“别在他面前再提这个了，他现在估计什么都听不进去......先在逍遥门找个地方让他安顿下来再说，师叔很愿意的。”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朦朦胧胧的响起来，龚常胜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被人摇晃。
看到那个金发脑袋终于慢悠悠动了动，东方纤云险些喜极而泣。
“蜀三路你终于醒了——！！！这是逍遥门，呃，你应该还记得吧？”
印飞星白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失忆，只是消耗过大昏过去了而已。”
龚常胜迷茫的环视了一圈，这才接受了自己已经脱离那个房间的现实。
大概是有人给他喂过回气丹，体内的灵力没有那么匮乏了，干涸的灵脉也好受了不少，周围是逍遥门熟悉的布置，也不知道自己灵魂被拉走到另一个空间的时候这两个人是怎么费劲把自己带回逍遥门的。
床上人嘴角不由自主扬起的笑意吓了两个人一跳。
东方纤云和印飞星对视一眼，在对方“我的天他不会是受刺激过度然后......”的眼神里惊愕的一起看了过去。
龚常胜问：“怎么了？”
“你在笑啊？”东方纤云夸张的比出一个咧嘴的表情。
“是啊。”龚常胜笑道，“龚某做了个有意思的梦。”
东方纤云保持着那个表情慢慢回过头去，跟印飞星交换了一个眼神。
——天，这孩子居然自己走出来了？
不对家主大人本来也没出事啊？应该说他终于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东方纤云喜极而泣，被印飞星嫌弃的翻了一眼。
龚常胜从床上撑起身子，翻身下来，拒绝了东方纤云要过来扶的动作，他现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毕竟，接下来很快就能见到他的大师兄了。
届时......
不知为什么，东方纤云莫名从对方的狗狗眼里看出了一丝危险。
......他到底做了个什么梦啊？？？
出于直觉，东方纤云默默给家主大人点了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