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风起

    等到徐思剪好视频，把成品发到老班钟哥的邮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是用脑过度，徐思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沉。

    腹中早已空了。因为起得太晚，赶不及早自习了，所以她只匆匆吃了一个小烧卖。哪怕再加上陈数放在她课桌内的燕麦奶，也还是不够应付这一整个早晨的学习。

    徐思努力忽视掉胃部传来的不满。她删掉了所有自己浏览过的记录，将电脑复原成没有人使用过的样子。

    到了食堂。大概是因为过了饭点，食堂不再拥堵，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在排队。

    快排到徐思的时候，腹间时有时无的痛意却忽然全都迸发了出来，就像是有一根针在她的消化系统内翻山倒海一般，胃部在嘶声尖叫，传达痛苦。

    “同学，要吃点什么？”   隔着玻璃挡板，食堂的打饭阿姨托着不锈钢餐盘在问。

    大脑已经要接近宕机了，那股尖锐的刺痛让徐思甚至无法再站着。全部的细胞都在怂恿她直接就地躺下，让身体蜷缩成一个足够舒服的姿势。

    可她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很失态。

    食堂阿姨还在看着她，在等待她的回答。

    后背处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汗将内里的短袖打湿。徐思用尽所有意志力，才勉强维持住外表的平静。

    “……后面的人先吧。”她说

    徐思退到了一边。她咬住嘴唇，右手紧紧地捂住上腹。她的肠胃一直不算好，这样程度的胃痛也经历过几次。

    只要捱过这一阵就可以了。

    打饭阿姨狐疑地多看了眼这个有点奇怪的女孩子。但毕竟是职责之外，她也没有多想，目光转向了排在她后面的那个男生。

    但这一看，可不得了。

    “同学……哎哟喂……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要吃点什么不？”

    “这个，这个。”他停顿了瞬，又说，“……算了，都来点吧。”

    阿姨正抡着她的大勺准备舀菜，听到这句话后，有些懵了。

    搁这吃席呢？

    阿姨默了默。她是个爱惜粮食的人，但在发现面前的男生没有任何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盛菜了。

    不锈钢餐盘上的两格被满满当当的菜堆满，打饭阿姨的手很稳，她将这盘像小山一样拱起的餐盘递了出去。

    “37块。”

    男生掏出崭新的餐卡，径直刷了卡。

    “滴”的这一声在空荡的食堂里显得尤为突兀。

    忽如其来的，在这一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徐思抬头。

    她抬起眼睛。这时男生正好托着餐盘往外走去。

    在经过徐思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很短暂的相交了下。

    俞风起无意识地皱了下眉。

    他不喜欢这个女生的眼神。湿漉漉的，会让他想到朋友家里的那只每次看到他都会飞扑过来然后狂舔的笨狗。

    *

    今天是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钟哥的化学课。

    晚点还有个班主任例会，所以钟哥并没有拖堂，他很爽快地给大家放了行。

    在指挥完课代表帮他把电脑放回办公室后，钟哥双手撑着讲台台面。他望着教室里嘈杂的学生陷入沉思。脑中还在排列新的座位表，余光里却又忽然瞟到了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的徐思。

    钟哥想起了什么，他叫住徐思，“那个……”

    徐思的反应慢了半拍。在看到是老班钟哥后，思绪才慢慢回归。

    “都已经弄好了，钟哥。”她说。

    不错。钟哥赞许地看了徐思一眼。

    他这个学习委员还真像捡到宝一样。一开始也只是觉得这女孩挺文静，看着挺靠谱，就随便定的。久了才知道，这哪只是靠谱啊，这分明是非常靠谱！

    至于要他形容有多靠谱……就如果他是那种电影里的黑社会头头，这孩子必须得是二把手的那种靠谱！

    啊呸呸呸，瞎比喻什么呢。别人可是好学生，将来是要考重点大学的！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新的座位表已经排好了。上次不是问你能不能和林章组个课后的学习对子嘛？现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直接给他安排成你的同桌，怎么样？”钟哥说。

    徐思怔了下，才说，“可以的。”

    回到家，也才下午五点半。

    徐思的家就在学校里的居民区里。这一片都是学校当初分的房子，虽然看着旧，比不上市里的商品房，却也还是挺值钱的。就算租给陪读的家长，一年也能租个好几万。

    她的mama李剑春当初也心动过，但后面想了想还是算了。李女士算了笔账，这样的话不仅还得再租个房，而且她的上班通勤路也变得麻烦了。

    更重要的是这得多耽误徐思读书啊。这时间浪费在坐公交的路上，还不如多刷几道题呢！

    家里空无一人。饭桌上垫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李女士龙飞凤舞的字体，还有二十块钱。

    【等会自己吃，我会晚点回。学校门口那家炒菜的黄豆炖猪蹄很有营养。】

    徐思攥住纸条。

    不用说。那家的什么猪蹄饭，肯定是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块。

    总是这样。

    虽然好像只是体贴地给出建议，但如果没有按她说的那样去做，她又会生气。

    以前，徐思还不懂这个规律。那好像也是一个下午，李女士要应酬，就留了钱让她自己买东西吃。

    小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那时学校门口刚好开了一家汉堡店，于是她便自作主张，买了汉堡和鸡腿，而不是李女士“建议”的白切鸡饭。

    等到李女士回来，就看到小徐思坐在那，两只手都油汪汪的，桌上还有一堆骨头。

    她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了。

    小徐思本能有些害怕，她把手藏在身后，怯生生地喊，“mama……”

    李女士没有回应。

    等到晚上，小徐思半夜起夜。她揉着眼睛，刚一开灯，就发现房间门口竟有个人影。

    她下意识想叫，但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她mama。

    “mama……”

    “徐思，你是不是觉得，如果当初你被判给你爸会更好一点？”

    李女士身上还带着酒气，但表情却格外冷静。

    小徐思瞬间有些慌了。

    “没有……mama很好……”

    她试图上前，想像往常一样撒个娇什么的。

    可李女士不为所动，她推开了小徐思，然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mama。”李女士说，“离婚的时候你爸就说了，和我这样的人是没法过的。我也知道他现在还在试图联系你。如果你有这个想法，直接说，没关系的。”

    “我没有……”

    “那你是觉得我很好糊弄？就像你爸一样，被我抓到和那个女的在床上还说是我想太多了？”

    “……”

    李女士直勾勾地盯住不知所措的徐思。

    就在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在女儿稚嫩的脸上，她竟然看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让她感到恐惧。因为那个人说谎成性，玩弄人心。结婚十年，他就出轨了整整七年。

    之前有很多次她都有所察觉，却全部被他糊弄过去了。如果不是被她当场捉jian，她可能甚至还依然被瞒在鼓里，不会知道他外面还有个只比徐思小了一岁的宝贝儿子。

    “不要试图骗我，徐思。”李女士慢慢地说，“那样我真的会很生气的。”